不要高估人类的道德底线与智商下限

我中学时，电脑还是个稀罕物。有一年五月，学校找到十几个学电脑的学生，要大家去帮忙阅卷，包午饭，发补贴，电脑房还有空调，所以大家都高高兴兴去了。

说是阅卷，其实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——

老师批阅考卷打分，接下来会有来自中专的学生（也是廉价劳动力）负责把分数录入到软盘里。因为担心录入出错，所以每张卷子会有两个人独立录入，也就意味着会有两套不同的分数。

而我们要做的，就是把两张软盘先后插进电脑里，用一个软件来比对两张软盘的分数。如果一致，就 OK，如果不一致，软件就会报错，说明有人录入错误，发回去重录。

当年能接触到电脑的人不多，学校机房连外网都上不了，所以工序繁杂也难免。好在基本就是流水线操作，一开始手忙脚乱，但没多久就逐渐掌握了，工作效率也有所提高，很快就能发现不少错误。

上厕所间隙，我听到负责阅卷的老师拿了我们的报告之后，便会去另一间房间，把那群中专生骂上一通，让他们认真起来，并且威胁会按错误数量扣津贴。

第二天，可能是越来越熟练的关系，中专生房间的录入速度越来越快。本来都是我们验证组等他们的软盘，等待间隙还能来两局游戏，现在他们交来的软盘都积压在我们这里了。

而且，他们的准确率也大幅提高，几乎没有出错的。

你们猜，为什么一天时间，改善会这么大？

反正我们当时没猜出来。

直到当天下午，一个同学偶尔打开了软盘里的原始数据，然后发现——所有的分数都是 0。

我们又查了十几张软盘，都一样。

因为所有分数都是 0，所以输入的速度可以提升很多；因为所有分数都是 0，所以两张软盘上的数据一模一样，不会报错。

想出这个主意的人，肯定是个天才。而让这个主意实现的，是所有录入者。

最后有没有处理谁我是不知道，反正工作量又多了两天，多赚了两天钱。

后来回想起来，这件事情就算我们没发现，也终究会穿帮的——那么多考生都是 0 分，肯定会引发追查。

但这种朴素而可怕的、邪恶而智障的生活智慧，至今还在提醒我：

不要高估人类的道德底线与智商下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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